最后说:“我们会尽量避免出现这些情况,但没有办法保证百分百不发生,所以希望你们能知悉,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手术顺利,尽快康复出院。”话音刚落,就见患者家属嘴角一撇,像是想要说话,但却被患者本人抢先,问道:“徐医生,我的手术是谁做呀?”“是汪清秋主任给你做。”徐相悦回答道,说完将病历夹往对方家属面前一递,“如果没有问题了,就麻烦签一下字,要注明和患者的关系,顺便留一个联系号码。”
在徐相悦的要求下, 电话听筒转到了48床的家属手里。
她缓了缓情绪,用和平常一样平静温和的语气率先解释道:“这位家属你好,我是48床郑慧的主管医生, 是这样的,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你们的术前谈话只能明天再做,或者我让夏医生给你们做, 可以吗?”
对方听到她的话, 似乎愣了一下, 随后直接跳过了她的询问,开始对她发起指责。
“医生,是你让我今天过来的, 结果我来了,你居然下班了?拜托,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好吗?”
徐相悦反问道:“你是郑女士的老公吧?你爱人告诉我, 她丈夫下午就会到医院来, 但是我下午并没有等到你,这位家属,我想失约的人并不是我, 你说呢?”
下午下午下午!不是现在大晚上九点!这都特么快半夜了!
徐相悦心里疯狂破口大骂, 面上神情却纹丝不动。
但在她对面的闻度还是感觉到了周围的气压在不断变低,他看了她一眼, 下意识的放轻手脚。
他感觉自己这个时候要是做点什么多余的动作,搞不好就要被她无形的怒火波及了。
所以老实点才是王道,她不骂别人,就很可能骂他的呀!
好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闻度愣了一下,想挠头,但忍住了。
徐相悦说完,听到对方道:“我工作很忙的,有突如其来的工作要处理我有什么办法?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工作有多重要,难道你就不能等一下吗?”
语气极为理直气壮,充满指责,像是在说徐相悦很不懂事。
徐相悦嗯了声:“你的工作很重要,所以就可以置妻子的身体健康于不顾?这位家属,我是有上下班时间的,而且今天我是下夜班,但我还是等你们等到了傍晚六点,我只是你爱人的主管医生,不是她的保姆,不会二十四小时候命的,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我很想知道,你爱人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跟她强调过,手术必须要有家属签字才能安排,早签字早安排,早手术早解除痛苦,她的情况也必须手术,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吗?”
关于48床的病情,在急诊还有入院后,她都多次跟对方谈过,说明过手术的必要性,当医生向她强调必须手术治疗时,就表明这个问题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如果对方将自己说的话都完整的转达给了他,他今天却还是失约,理由听起来很正当,是为了工作,但实际却无法掩饰他对自己的妻子不上心不重视的事实。
因为不上心,所以枕边人要手术这件事,才会排在工作后面。
徐彬和谢温玉当年闹得都要打起来了,但谢温玉低烧不退徐彬还是第一时间就请假带她到医院打点滴,守着她直到她完全退热了才放心。
但也完全不耽误第二天接着吵架。
哪像这人,表面理由充分,但其实只是他轻视妻子的遮羞布罢了。
她一个问句接一个问句往外抛,对方似乎被她质问得心虚,好半晌没说话。
再开口依旧是跳开她的问题,一口咬死了自己虽然来晚了,但她作为主管医生,就应该尽职尽责,留在岗位上等到他来,这样才算是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
还说什么:“这是你的本职工作,就应该好好完成,难道我们不允许有意外情况吗?哪有你这样对待病人的,通融一下,互相体谅不是很应该的吗,这样我是可以投诉你的!”
又说自己工作多年,从来没见过工作意识这么差的下属,云云。
这话里话外指责她没有做好本职工作的语气,让徐相悦只觉得自己快要笑掉大牙。
这种指责真的太常见了,她在急诊轮转的时候,下午才吃午饭,都还有病人嫌弃她吃得慢,让她快点吃别耽误自己看病呢。
因此她内心一点波澜也无,听完以后嗯了声,回道:“这是你的权利,你如果觉得有必要,可以投诉,但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休息也是我的权利。”
你说要互相体谅,我可没有感觉到,只看到了听到了你要求我体谅你,但你绝对不会体谅我。
投诉呗,最多扣我工资绩效咯,还能怎么样?
“我最后再说一遍,你爱人必须手术,手术也必须有家属签字才能执行,如果你明天没有空,可以让其他能签字的家属过来,或者现在,让夏医生代替我给你们做术前沟通。”她重复了一遍自己一开始说的话,问他要怎么选择。
她的意思就是自己不可能这个时候回去的。
对方很生气,认为她这是不负责任,说既然我老婆病得这么重,必须要手术,为什么你还不着急?看来所谓的签字,就是为了推卸责任,是故意折腾病人和家属,他要打12345投诉。
徐相悦:“……”咱也不知道这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
但也有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谁知道呢。
不过徐相悦还是认真回应了他最后那个指控,“当然不是,签手术同意书,是证明我们有和你们沟通过,你们已经知晓手术的风险,并且愿意相信我们,冒一下险,如果手术出现问题,是我们的过错,我们也没办法逃避的,不存在推卸责任这个说法。”
是医疗事故,他们就得赔钱,不是他们的问题,就很可能“出于人道主义”,也得赔钱。
所以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以为签了同意书,就一切后果自己承担,出了问题也找不到人负责,那是误会。
餐厅环境不算很安静,闻度听不到手机另一头的人说了什么,但却能从徐相悦的回答中感觉到他们聊的一定不是什么能让人觉得愉快的话题。
等徐相悦一脸平静的挂掉电话,他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徐相悦拿匙羹的手顿了顿,沉默片刻,像是整理好了情绪,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一点小问题,下午不是等病人家属没等到么,人家现在来了,想让我现在回去接待他,我说我已经下班了,他说要投诉我,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
闻度听了一愣,半晌嘎了声:“你们原来约了什么时候?下午?”
徐相悦嗯了声,低头喝了口碗里的花胶鸡汤。
电话说了这么久,汤都已经有点凉了,但味道还是不错,很淳香,胶质也很够。
“那他下午怎么不来?”闻度接着问。
徐相悦又笑笑,“说是有突发的工作,为了处理工作所以来晚了,认为我没有一直在办公室等到他来,是我工作没有做到位。”
闻度:“????”
“又不是他的私人医生,凭什么二十四小时待命?”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给了多少钱啊,就敢这么要求总裁级别的服务?”
徐相悦被他这说法逗得忍俊不禁,抿着嘴唇摇摇头:“不好说,但应该不会特别多,这不是一个特别大的手术,前后住院二十天左右足够了。”
具体花费是多少不好说,但再怎么往高了估,也到不了配让她二十四小时待命、来一个电话她就立刻屁颠屁颠回去鞍前马后微笑服务的地步。
“他说要投诉你?”闻度还在怀疑人生,同时为徐相悦感到担忧,“这么扯的投诉理由,会被受理吗?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会受理的,有一些同事,包括我,都被投诉过服务态度不好。”徐相悦温声回答道,“影响大概是扣钱吧,嗯,年度评优的时候如果有被投诉记录,会扣一点分,问题不大。”
闻度觉得有些接受不了,“怎么能这样,你们领导都不查的么?”
“这不是大事,顶多让我道个歉就完了,息事宁人嘛。”徐相悦把碗里的花胶鸡汤都吃完,还笑着夸了句,“味道确实不错,多亏你挑了这家店。”
她的神情看起来明明应该是高兴的,眉眼都舒展着,但闻度想到她一开始接电话时那种外溢的低气压,就知道她的情绪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也许只是在外人面前习惯性的表现得情绪稳定罢了。
他扪心自问,自己也不想情绪不稳定时表情无法管理的那个样子表现在外人面前。
可那是外人……闻度心里又涌起一阵淡淡的失落,为着徐相悦这种疏离的态度。
但这种情绪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因为这是正常的,他不觉得以徐相悦的成长环境和职场经历,她还能单纯到像个傻白甜,对才相处没几天的人敞开心扉。
“类似的事好像我也经历过。”他笑着道,“我们书店有网店的,在网上卖些二手书,就碰到有些客人很无厘头,明明在详情页写了这本书是七五新的,他还要给你差评,理由是书的品相太旧了,根本无处说理,差评多了还影响店铺评分。”
他说到这里摇摇头,一整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徐相悦好奇道:“你们还有网店啊?”
“是啊,现在逛书店的人比以前少多了,网上书店可以开拓一下业务。”闻度点头应道,问她还喝不喝汤,锅里还有一碗的量呢。
徐相悦在桌子底下摸了摸自己的胃部,摇摇头:“不了,吃不下了。”
闻度点点头,将锅里最后那点汤刮自己碗里来,“等我吃完咱们就回去了?”
徐相悦单手托腮,一边玩着他之前折的纸玫瑰,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他:“别着急,快点吃。”
闻度:“……”
他差点就被这话呛得咳出声来,哭笑不得的问她:“我到底是该快点,还是慢点?”
“男人能说快吗?”徐相悦反应超快的,又跟夏知年他们玩得久了,再经历这么多年手术室氛围洗礼,有些话根本不过脑子。
说完才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别过脸,尴尴尬尬,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好像这话不是自己说的一样。
闻度先是不好意思,觉得耳根发热,接着见她这副模样,又觉得好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低头猛猛喝汤。
既然她装作没说过,那他就装作没听见没听懂吧。
气氛顿时变得沉默又尴尬,连空气都好像有些黏滞,像极了这锅已经煮出胶质来的花胶鸡汤,粘稠得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甜。
就这样直到闻度把汤吃完,叫了服务员过来结账,等对方拿pos机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警惕的看一眼徐相悦。
徐相悦眨眨眼,故意做出要掏钱的动作,还说:“说好了我请你吃饭的……”
于是等服务员过来的时候,他还特地提醒人家:“我这边刷卡。”
别搭理我对面那个!
徐相悦见状一阵好笑,咬住嘴唇哼了声。
等从餐厅出来,闻度刚要想找个什么理由拖延一下时间,就看见马路对面一家炒货店里有个小孩举着一支卡通人物的棉花糖走出来,他立刻就被吸引了目光。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买些东西。”他扭头对徐相悦道。
徐相悦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他要买什么,他就已经溜溜达达的过了马路对面。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他举着一支棉花从一家店里出来。
徐相悦:“???”
这是什么幼稚脑袋突然发作吗?
等闻度回到面前,正准备揶揄他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吃棉花糖,就见他突然手一伸,那支独角兽棉花糖就递到她面前来了。
她一愣:“……干嘛?”
“请你吃糖啊。”闻度笑着应道,“刚才的事,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不开心,但是我遇到,我就会不开心,吃点甜的可能会好点,而且独角兽的寓意很好,力量和勇气,幸运和美好,你就当去去晦气吧。”
徐相悦微微抬起头,看见他逆着光的脸上自然流露的关切和安慰,眼睛突然有些发酸,赶紧眨了眨。
“……这么好啊。”她眨眨眼,伸手接过棉花糖,问他,“那你要吃吗?”
闻度摇摇头,笑道:“你好像更需要它,你先吃,下次我再吃。”
徐相悦忍不住笑起来,嗯了声,然后抬头看着他,认真的道了声谢。
说:“虽然这样好像有点幼稚,但是对我来说刚刚好。”
闻度一本正经的纠正她:“这不叫幼稚,叫心存童真,下次别再说错了。”
徐相悦笑着点点头,转身要上车的时候,还回头朝他挥挥手,“你也快回去吧。”
闻度嗯了声,看着她车子启动了,这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徐相悦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背影,又看一眼放在副驾驶上的棉花糖,心里禁不住一软。
这人可真是……她突然觉得可惜刚才那朵纸玫瑰,落在了餐厅。
—————
48床的术前谈话到底还是等到了徐相悦第二天才进行的。
当时患者家属被徐相悦顶了几句之后,怒气冲冲一扔听筒就拂袖而去,夏知年也就没派上用场。
第二天中午,徐相悦见到了对方家属,一位穿着西裤衬衫戴着无框眼镜,气质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见到徐相悦的第一面,就是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有些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果然是大医院的医生,真是难得见上一面。”
徐相悦忍着被他那样打量时泛起的恶心,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笑着回了句:“比不得您工作繁忙,连爱人的身体都顾不上,也不像您那么幸福,有个处处为您着想的爱人。”
“好了,我们来聊一下您爱人的手术吧。”她笑笑,按照入院第一天汪清秋查房之后,讨论定下来的手术方案,给他们解释这个手术要怎么做。
以及手术途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比如术中知晓、出血之类,还有术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
最后说:“我们会尽量避免出现这些情况,但没有办法保证百分百不发生,所以希望你们能知悉,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手术顺利,尽快康复出院。”
话音刚落,就见患者家属嘴角一撇,像是想要说话,但却被患者本人抢先,问道:“徐医生,我的手术是谁做呀?”
“是汪清秋主任给你做。”徐相悦回答道,说完将病历夹往对方家属面前一递,“如果没有问题了,就麻烦签一下字,要注明和患者的关系,顺便留一个联系号码。”
对方也不接,低头看看,又抬头看向徐相悦,问道:“如果我不签呢?”
眼神里藏着一股子故意为难她的恶意,徐相悦也不在意,笑笑道:“不签字没办法安排手术的,这是规定。”
对方这才一边抱怨医院规定太死板,难道人都要死了,也要等家属来签字才抢救吗,一边慢腾腾的签了字,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气,还故意写得歪七扭八的。
这么叽歪的人,徐相悦都懒得喷,看不清就看不清呗,到时候直接问患者本人,除非她不知道她老公叫什么名字。
签完字,她说了句多休息,会尽快安排手术的,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关门的时候,她从门缝里看见女人脸上温柔甜蜜的笑,心里不由得一堵。
哇靠,怎么是个男的都有老婆?我也想要老婆!
回到办公室,就听夏知年和范思道在说前一晚发生的事,“感觉她那个家属很难搞,像个小领导。”
小领导一般派头都很足的,只恨你没有八抬大轿去请他。
“相悦昨天晚上话说得那么硬,怕是得罪他了。”
“得罪就得罪了呗,他是卫健委还是医保局的啊?”范思道不以为意的应道。
徐相悦把病历夹往桌上一放,俩人抬头看过来,问她:“签好了?”
她点点头,努努嘴吐槽道:“刚还问我不签会怎么样呢,还说什么病人要死了也要等签字吗,择期手术和急诊手术都分不清,懒得喷。”
“他老婆他自己都不着急,倒要求医生无私奉献,牺牲私人休息时间为他服务。”夏知年撇撇嘴。
说了几句就不说了,毕竟这种人见过不少。
手术安排在隔天,也就是签完字第三天,排在上午第一台,做得很成功,甚至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一点结束。
病人在复苏室观察一段时间后,没事就送回病房了,徐相悦还打算中午休息时上去看看她,结果还没到中午呢,就先接到医德医风办负责处理医患纠纷的同事的电话,说有患者家属投诉她。
徐相悦一愣:“……为什么?哪个患者的家属?”
刚问完,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48床的家属,最近也就跟这位家属发生过矛盾了,人家还说了要投诉她呢。
没等接着问,电话那头的同事就说了:“投诉你态度不好,说你明明约了他们做术前谈话,但是他人来了,你又下班了,害他多跑一次,有这回事吗?”
徐相悦:“……”果然是这个人:)
真是太有节目了,48床的手术刚结束,她老公就迫不及待的去投诉她,难道就不怕接下来这段时间她故意为难他老婆?
哦,应该是不在意的,那种人心里只有自己,不然他老婆为什么要住院,为什么要手术,受这份罪都是因为他。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要解释,同事就说:“那个家属不仅打了投诉热线,还打了院长热线,所以按照规定,你得过来解释一下哦,现在有时间吗?”
徐相悦呵了声:“现在没时间,马上就要开台了,等我下一台手术结束吧。”
“行,你先忙。”同事说完就挂了电话。
下一台手术这时也开始了,徐相悦一边上台拉钩,一边跟冯敏吐槽:“我真服了,难道要我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才行吗?他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接待?给钱了吗?”
“不用管他,随便解释一下就行了。”冯敏语气淡定,“这种事根本没办法避免,这些自我意识过剩的人,到处都是,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讲,那都是爹味满满的老登。”
徐相悦嗤了声,觉得有点搞笑。
麻醉医生叉着腰在旁边看,闻言道:“我觉得最讨厌的其实是行政,你特么是个投诉就受理啊,合不合理全都受理,只要有投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扣钱,跟扣了临床的钱他们能增加绩效似的,烦死了。”
“那可说不准,你这算给人家充工作量了。”冯敏回答道。
徐相悦听了只有叹口气,等这台手术结束,她开了术后医嘱,就赶紧出了手术中心往行政楼走。
负责处理这事的同事是前两年从临床转过去的,笑着跟她说:“我感觉他的说法里面八成有水分,所以想听听你怎么解释。”
说完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还能怎么解释。”徐相悦接过杯子,声音平静又无奈,“病人自己说她老公下午会过来,我夜班都不下,就在那儿死等,等到了六点,人还没来,总不能他一直没来,我就一直不下班吧?”
“等我回去吃饭都要吃完了,快九点了,他终于来了,一来就让科室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回来加班?”想起来因为这事打乱的计划,徐相悦就觉得无语,“你觉得这合适吗?我又不是住院总,他说迟到失约是因为有意外工作,所以就要我也跟着付出休息时间这个代价?”
要不是顾忌到说得太直白可能不太利于结束纠纷,她真想直接去骂这人,问问他到底有多大脸,感觉国家总统都没他重要。
徐相悦觉得自己此刻简直怨气冲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冷静,“他为了这事说我态度不好,我是不认的,没有哪条规定要求我必须为了迟到的家属,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赶回来处理本该在工作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工作。”
同事完全能get到她的不悦,也很理解,连连点头,安慰道:“这人确实比较那啥,他打电话投诉你的时候,那语气真是绝了。”
她清清嗓子,学对方的语气:“都说医生是白衣天使,我看你们根本没有做到,尤其个别医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到点就走,没有处理完的工作往旁边一抛,有没有想过会给人民群众带来多大的不便?要我说,你们单位的党支部还是要组织你们这些职工深入学习,加强党性修养和党性锻炼才行。”
说完朝着徐相悦一耸肩一摊手,叹了口气。
徐相悦:“……”
她无语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好家伙,他跟我说的那些车轱辘话原来还不是最让人无语的。”
“他是今天的卧龙,凤雏是急诊有个八旬老太的家属,说我们耽误她工作了,要误工费。”同事边说边嘴角抽搐。
徐相悦:“???”这怎么比投诉她的还抽象?
“都八旬了,还怎么工作啊,哪来的误工费啊?”她觉得无语,“哪个倒霉蛋的病人?”
“温见琛的。”同事说,“后来我说你这明显就是胡搅蛮缠,你家老人不舒服来医院看病,我们医生发现了问题,必须住院治疗,你们不庆幸得亏发现得早,居然还说要误工费?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你们还让她出去做工啊?”
“哇,真是太孝顺了。”徐相悦就差鼓掌了,然后说,“家属投诉我的这个,也是他值班那天的,中午来了,温见琛叫我去会诊,没见到人,晚上又来了,去了外科门诊,老方叫我去看的,这才收住院。”
俩人讨论到最后,一致认为是温见琛太黑了。
察觉她心情好多了,同事就说:“你看你这事,要不咱就……给他道个歉?面子上过得去就算了?”
徐相悦闻言,脸上的笑顿时就收敛起来,摇摇头,语气坚定的拒绝:“我没有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她只要想到自己不但因为这种不实理由给对方道了歉,然后还要每天去给他老婆查房、换药,问她有没有不舒服,宽慰她,就觉得……
这踏马跟被人打了左脸,她再主动把右脸凑上去,再夸一句您打得好,有什么区别?!
她又不是贱得慌!
徐相悦拒绝道歉的态度太坚决,同事有些麻了,啊这……
“要不咱还是道一个吧,说一句话又不会少什么,息事宁人……”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为了这件事跟他道歉的,我看他也别打什么院长热线了,干脆一步到位,去卫健委或者医保局吧,让他们把我的执照吊销了,把我这种劣币驱逐出行业,这多好。”
“别别别,别说这种丧气话。”同事连忙安抚她,“消消气,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是吧,你不道歉,这个投诉就一直在这儿,要扣奖金的,对评优也不利,是吧?”
“消了投诉就不扣钱了?”徐相悦一脸惊讶,“什么时候改的规定,怎么没听说啊?”
至于评优,“比不过别人是我技不如人,不差这两分,我也不至于一年没评上优就吃不下饭了,但是我今天要是道了歉,我睡到半夜都得气醒,然后扇自己两个打耳光。”
同事:“……”
她想了想,接着劝徐相悦:“可是你不是还等着聘主治吗?这要是留了记录,是不是也不太好?”
“那都是明年的事了。”徐相悦嗤笑,“住院医被投诉就不能聘主治,那可不止我一个受影响,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她摆明了是油盐不进,同事没办法再劝。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徐相悦道:“没事了吧?没事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有手术。”
等她一走,负责纠纷处理的同事就给冯敏打电话,她说不动徐相悦,就只能往上找他们科室负责人了。
但不出她意料,冯敏跟徐相悦的态度一模一样,她还没把话说完,那边就喷了回来:“什么道歉,道什么歉,疯了吧你们,别人冤枉我们,我们还得给人道歉?你觉得合适吗?我们是医院,不是饭店,这里没有服务员,我看你们也别天天喊什么卧龙凤雏了,都特么是你们惯出来的。”
同事:“……”徐相悦你是不是回去找家长啦啊啊啊!
被喷麻了的同事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是要扣钱的……”
“扣扣扣,随便你们扣,不差这一百块了。”冯敏很没好气,“这事到此为止,有问题让你领导找我。”
“好哒,谢谢主任,主任再见。”对方立刻利索的挂了电话。
徐相悦知道这事以后无语得直翻白眼,然后开始翻手机。
想骂人,我看看找谁一起骂比较合适。
她既不想和老太太说,不愿意叫她担心,也不想和徐彬或者谢温玉说这事,他们只会在安慰完她以后,跟她说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你别放心里,就当他们是个屁,放完就算了,她不想听这些。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会和她一起骂的,大人站的角度好像永远都不会和小孩一样。
快三十岁的小孩也是小孩,徐相悦在心里骂骂咧咧,小孩才不听大道理。
于是她先跟夏知年他们讲,最后变成互相倒苦水。
范思道在门诊碰到一个女病人,要给她做检查,她骂他是性骚扰。
医保最近倒查一年的病历,拿现在的标准去查以前的用药,全科室第一个遭殃的竟然是夏知年,喜提答疑扣钱两件套。
徐相悦听完以后一点都没觉得放松,反正更郁闷了。
要不我还是跟我姐讲吧,她一边叹气,一边打开手机联系人列表。
还没找到叶晴光的账号,就先看见闻度的头像。
心里一动,她给闻度发了条信息:【[难过][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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