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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琬,唯恐她又跑了。
萧琬叹了口气,轻声道:“阿泰,殿下只说不能送东西,没说不能带东西呀。你知道的,我体虚,不能挨饿。”
阿泰没有吭声,脸上闪过纠结犹豫。
就在他就要松口时,陈管家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气喘吁吁道:“阿泰年轻,粗手粗脚,殿下怕他冲撞了王妃,特意让老奴来看着。”
萧琬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暗骂这浪荡子真有心机,心眼子简直有八百个。
这是打定主意要饿上自己几天,好好治治自己。
可是萧琬忍受不了那种饥饿的滋味,甚至是有点恐惧。她想,她大概真是难民托生的。
萧琬气得用力跺了下脚,脚腕却突然抽筋,一个没站稳,狼狈地崴倒在地。
阿泰慌忙过来扶她,“王妃脚可受伤了?”
萧琬揉着脚腕,蹙起眉,倒吸一口凉气:“好痛。走不了路了。”
阿泰蹲下身,说了句:“王妃,属下冒犯了。”
他的手探上萧琬的脚踝 ,用手摸了几下,面带疑惑。
“没伤着骨头,王妃怎会走不了路。”
萧琬气哼哼道:“没伤着骨头,也伤到了筋。本王妃反正走不了路了。”
阿泰想了想,红着耳尖问道:“那……属下背你?”
萧琬歪了下头,似乎在思索,点了点头,“也好。你蹲下,转过身。”
阿泰见陈管家眼珠动也不动地看着萧琬,萧琬又崴了脚,想必跑不了了 ,便放心地背过身去。
“王妃,上来吧。”
话语刚落,他就感觉全身倏地一麻,浑身动弹不得了。
风中传来萧琬清柔的嗓音:“阿泰,转告王爷,等他消气了我再回来!”
阿泰抬起眼眸,看到萧琬的身影从墙上一闪而过。陈管家目瞪口呆地看着,震惊地语无伦次:“这、这……这可如何向王爷交代?阿泰,你心性怎能如此单纯哪!”
阿泰还沉浸在惊愕中,没有理会他,满脑子都是王妃会点穴功夫?王妃竟然会点穴!
陈管家也不再管阿泰,抬起一双老腿,转身就向春和居跑去,徒留阿泰一个人半跪在原地发呆。
阿泰在心里默默记下了王妃这次用的招数,苦肉计,偷袭,还有阳奉阴违。
他想,他有了经验,下次再也不会上王妃的当了。
萧琬跳出王府,先跑到街上成衣铺换了身衣裳,又弄了个帷帽戴上。
她专门拣僻静的小路行走,偌大的盛京城,商铺林立。
萧琬漫无方向地逛着,一时间竟无处可去。她回不了永安侯府,盛京城也没有任何认识的人。
逛累了,她便买了一些吃食,坐在一家医馆门前的槐树下,慢慢吃着看风景。
天渐渐阴沉下来,秋风骤起,空气里带了几分凉意。
没过多久,天空飘起连绵细雨,雨滴透过枝叶落在萧琬的脸上,微凉,湿润。
她抬起头,看向茂密的枝叶,脑海里恍惚闪过一句诗。
绿萝纷葳蕤,缭绕松柏枝。
有一个温柔的女声,似乎隔着久远的岁月,响在自己耳边。
“葳蕤,这便是你名字的寓意。”
萧琬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让那女子面部更清晰些,却被剧烈的头痛折磨,秀眉紧紧蹙起。
这时医馆里走出两位男子,一位绿衣男子对另一位身着暗红锦袍的男子说道:“将军,没想到那登州刘家都已满门抄斩,竟还残留余孽,还敢杀到京城来寻仇,简直胆大包天!”
红衣男子微微一笑:“来了更好,斩草除根。”
明明是一句恶毒的狠话,男子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此人正是顾川。
另一位绿衣男子则是洛飞,他看了一眼顾川的手臂,犹豫地问道:“将军可要回府?”
顾川眼里似乎划过一抹嘲讽,“罢了,不回去了。”
洛飞便不再说话,京城皆知顾川是皇帝的心腹,昭宁侯府因此也添了不少光彩。就连顾川的庶弟,出门时别人都会高看一眼。
可顾川也因此得罪不少人,其中不乏有穷凶极恶之人,会对顾川寻仇报复,昭宁侯府因此也颇有微词。
也亏得满京城都知顾川与昭宁侯府关系不佳,父子不合,不然那些寻仇的人难免会拿昭宁侯府威胁顾川。
所以顾川每当受伤,便会去他在京中另置的宅子小住。
洛飞心中甚是不忿,这昭宁侯府一边沾着顾川的光,一边嫌弃顾川,当真是薄情寡义之辈!
细细的雨丝落在肩上,打湿了两人衣衫。
两人正要翻身上马时,顾川身子忽然顿住。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槐树下那道身影。
女子一袭碧衣坐在树下石凳上,背对着自己。只看到那垂落肩头的万缕青丝,还有秀挺的身姿。
洛飞顺着顾川的视线,也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调侃道:“看背影倒是个美人。”
顾川没有说话,只是朝那女子迈步走去。
他穿过朦胧的雨雾,一步步走到女子身前,微微垂首,看向眼前的女子。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萧姑娘。”
萧琬没有回应,依旧闭着眼睛,抓着吃食的手,却忽然攥得极紧。
顾川又沉声唤了句:“萧姑娘。”
萧琬猝然睁开眼睛。
她眼底满是惊惧,还有一些茫然无措。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似乎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她使劲想了会,终于想起他是跳进湖里救自己的人,别人都叫他顾将军。
她于是温声唤道:“顾将军。”
顾川见她认出了自己,眼底瞬间漾起笑意,柔声问道:“下雨了。萧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萧琬看向那缠绵不绝的雨丝,低声答道:“我……出来逛逛,坐这歇会。”
顾川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你一个人出来逛?”
“是。我不喜欢人跟着……我马上就回府了。顾将军,再见。”
萧琬说着已经站起身,迅速戴上了帷帽,拎着手中吃食,冒着细雨往街道一头走去。
顾川望着她的背影,沉眸不语。
萧琬漫无方向地在雨中走了一会,瞧见前方有一家客栈,便想进去投宿。
只是刚探出一个头,萧琬就将身子缩了回来。
因为她看到阿泰正拿着一张画像与客栈掌柜说话,没想到瑞王府的人,竟然行动这么快。萧琬气得要死,浪荡子存心想把自己逼入绝境,让自己露宿街头吃苦。
萧琬咬了咬唇,又走了一段路,去了另一家客栈。
刚踏进客栈,就看到里面站着一个侍卫装扮的人。
萧琬吓得又赶紧拐出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会,突然瞥见一家青楼。
萧琬脚步微顿,灵机一动。自己可以换身男装躲进青楼,在青楼逍遥快活几日。
那浪荡子心眼子再多,也绝想不到自己会进青楼。
萧琬想着,竟开心地笑了出来。
她转过身正准备去买身男装,却冷不丁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抱歉、抱歉。”
萧琬道过歉,就忙不迭地要走开,手腕却被一个人扣住。
萧琬心中一惊,慢慢回头。在看清抓她的人时,微微松了一口气。
差点吓死了,还以为是浪荡子。
“顾将军,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你像鬼一样站我身后,就别怪我撞你。”
萧琬以为顾川嫌自己撞了他,便先下手为强。
顾川嗯了一声:“是我跟踪你,不怪你撞我。”
“你跟踪我?”萧琬蓦地睁大了双眼,“你是齐湛的人,来捉我回去?”
她说着就想甩开顾川的手,顾川却抓得更紧,凑近了低声问道:“你想找住处是么?我有地方给你住,并且不告诉任何人。”
萧琬狐疑地打量他一眼,明显对他不信任,立刻回绝了他。
“不用。你放开我,我这就回王府。”
顾川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写满了真诚,“你相信我,我只是想帮你。我真不是瑞王的人。”
萧琬犹在挣扎,用力掰他的手,显然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我马上就回府,你快放开我。”
“萧姑娘,我们在济水渡口有过一面之缘,你忘了么?”
萧琬闻言不再挣扎,整个人怔住,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没有回应。
隔着帷帽的轻纱,顾川看不清萧琬的表情,又继续道:“当时你站在渡口,我骑马经过。”
萧琬哦了一声,轻轻笑了下。
“原来是你。”
“我知你此时不想回王府,我有一处闲置的宅子,你可以暂住几日。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萧琬默然片刻,终于松了口:“那麻烦顾将军了。”
顾川这才放开她的手,脸微微一烫,说了句:“抱歉,方才失礼了。”
顾川吹一声口哨,唤来自己的马。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亲自为萧琬系披风带子。
萧琬不自在地别开了脸,正想自己来系,顾川已经系好了。
萧琬心里暗暗赞叹,不愧是御前的人,手真快。
顾川扶萧琬上了马,递给萧琬一把青色油纸伞,自己却淋着雨牵马而行。
萧琬感觉自己就像他的主子,被他伺候着。
顾川专门拣僻静的巷子走,脚步虽快却不慌乱。
走了一炷香功夫,停到一处幽静规整的宅子前。
顾川扶萧琬下马,抬手叩门,一个小厮很快开了门,恭敬地行礼。
“将军,您回来了。”
小厮只看了萧琬一眼,便飞快地垂下头,默默牵过了马,另有一个下人引两人进府。
宅子是两进的,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便看到白墙边种着的几丛翠竹,在秋雨里绿意幽然,随风轻摇,颇有几分雅致风骨。与瑞王府的华美绮丽,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有两个婢女迎上来,顾川淡声吩咐:“将这位姑娘带到客房歇息沐浴,准备晚膳。”
婢女应下,引萧琬去了客房。
萧琬泡进浴桶中,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这一天的奔波,总算是结束了。
自己在京城人不生地不熟的,下次可再不敢随意出府了。还是赶紧将嫁妆兑成银票是正经,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处这样的宅子,就可以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萧琬觉得自己和齐湛有点八字不合,在这个浪荡子手下苟且偷生实在憋屈。此人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关柴房饿人肚子,自己这王妃当的也忒丢人了。
沐浴过后,婢女引萧琬去膳厅用晚膳,却不见顾川身影。
她好奇地问了句:“顾将军呢?”
“将军更衣后回了昭宁侯府,嘱咐奴婢好生照顾姑娘。”
萧琬一听顾川走了,心里头顿觉轻松,毫不客气地坐下吃起来。中午就没正经吃饭,这会子早已饥肠辘辘。
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感谢顾川。顾将军真是好人,如此乐于助人,心真善。
瑞王府,春和居。
齐湛躺在软榻上,闭着眼听阿泰的汇报。
“殿下,属下已经将所有客栈都搜过一遍了,没发现王妃身影。王妃会不会出什么事?”
齐湛摩挲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不禁冷哼了声:“她诡计多端,还会点三脚猫功夫,寻常人奈何不了她。这野丫头命硬的很,死不了。”
“那王妃会住在哪里?难道被好心人收留了?”
“她轻易不会去百姓家投宿。”
齐湛的眼睛忽然缓缓睁开,幽幽出声。
“明日,带着画像去京城的青楼。查查那些夜宿青楼的清秀男子,她极有可能女扮男装混迹青楼。”
阿泰目露惊讶,心里暗暗佩服齐湛。
自家殿下简直太聪明了,就是整日寻花问柳,不用到正道上。
但凡将这聪明才智用到正途,那几个皇子加上太子其实都不如殿下。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念叨,他知道自己殿下已经看破红尘,贪图享乐。
阿泰悄声退下,齐湛烦闷地翻了下身。这个死丫头,气性真大,说跑就跑。
齐湛只想好好治治她身上的桀骜气,这死丫头竟然敢跑,简直胆大包天。
萧琬在府中时,齐湛只觉得生气。但是萧琬一离开,他倒生出几分无聊之感了。他觉得自己也是犯贱了。
气头过去后,齐湛反思了下。她不就是爱吃喝玩乐吗,自己也不是养不起,为何会这般生气?
他仔细想想,还是萧琬不让自己碰的原因。
如果萧琬让自己碰她身子,自己看在两人成为真夫妻的份上,也不会对她这般无情。
所以,还是死丫头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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