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三公主究竟和皇帝说了什么。
只知晌午时分，许公公亲自去了趟春华宫。
随后，贵妃一身素衣，带着另一个大宫女彩云去了掖庭，成了苏宝林。
柳涵清心知，这件事还远未结束，也不敢日日和杨昭仪闲话，只叫莲蓉将秋梧宫里艳色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虽说不必为六公主守孝，但这关头，谁也不想惹了帝后不快。
到了下午，太极宫传出旨意，追封六公主卫璟钰为贞懿公主，特许在翠芳阁停灵三日。
又请了圣寿寺的高僧明日来为公主做法事，各宫主子也要去给公主上香。
六公主这个年岁去了，通常来讲并不会停灵，更别说做法事了。
如此荣宠，可见一斑。
翌日，柳涵清天还未亮就起了，用了早膳便一路往翠芳阁赶。
翠芳阁在整个皇宫的西北角，距离妃嫔住所非常远。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天光大亮，柳涵清才到。
下了步辇，便见德妃和杨昭仪已经到了，三人便一块儿进去。
此时的翠芳阁正殿依然有些昏暗，中央摆着一幅小小的棺椁。
皇后并不在此，一旁的倚风递上香烛，众人接过，依次上前。
柳涵清心里默默想着，端午时六公主还系着彩绦在万春园踢毽子，如今却已去往极乐，当真是世事无常。
若公主在天有灵，就保佑皇后娘娘身体安泰，顺便保佑璟灿有个好姻缘。
香烟袅袅升起，不知去往何处。
看着眼眶发红的倚风，柳涵清低声道：“不知皇后娘娘可好？还请倚风姑姑代为陈情，万望娘娘保重凤体。”
“贤妃娘娘有心了，奴婢定会转告。”
身后德妃也跟了过来，“皇后娘娘这些年来庇佑了不知多少孩童，堪称功德无量。如此菩萨心肠，定会保佑六公主来世圆满。”
“谢德妃娘娘吉言。”倚风屈膝行了一礼。
杨昭仪也轻声道：“逝者已矣，六公主知礼孝顺，定不愿见皇后娘娘伤心，还请娘娘节哀。”
说罢，就见殿外淑妃也到了，众人便不再停留，退了出去。
眼看再过一会日头就大了，柳涵清也没多做停留。
三人各自上了步辇，一路无话，穿过万春园，就到了后宫范围。
如今宫中不太平，众人也不敢过多交流，简单道别之后就各自回了宫。
听闻晌午过后，圣寿寺的高僧进了宫，帝后也都去了翠芳阁。
到了晚上，糖心又来汇报，由太子和大公主打头，卫璟灿几姊妹也去翠芳阁送了六公主一程。
柳涵清叹了口气，冲小宫女道：“去拿一本《地藏经》来。”
那小宫女应声而去，莲蓉在一旁整理桌案，“娘娘是要给六公主抄经祈福？”
“是啊，好歹也算半个长辈，权当尽一点心意罢了。”
何况，六公主如此受宠，也不知这次风波还要多久才能平息，闲着也是闲着。
很快，小宫女便将笔墨纸砚摆好，柳涵清低头仔仔细细的抄起了经书。
日头高了，小宫女又将冰鉴搬了过来，缓缓打扇。
如此这般，到了第三日，六公主棺椁被送去帝陵西侧的永嘉园安葬。
柳涵清带着莲蓉亲自走了一趟，将经书供奉于修德殿。
那里是皇宫内的一处小佛堂，往日淑妃经常来这里为五公主祈福，柳涵清也在这里祈求过佛祖，保佑柳涵泽平安归来。
凤仪宫中，皇后听闻此事，对倚风道了句，“贤妃有心了。”
倚风看着一脸憔悴，无力的靠在软榻上得到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应声道：“贤妃娘娘一向是个知恩的。”
皇后不置可否，冷声道：“本宫不求她们知恩，只别像苏氏就好。”
倚风心里一跳，知道这回皇后娘娘是伤透了心。
不敢提六公主，只道：“娘娘多虑了，娘娘母仪天下，何人胆敢不服？”
说着偏头看了眼殿外，“日头这样大，太子殿下今日出城恐怕要受些热，不若奴婢让小厨房备些绿豆汤？”
皇后“嗯”了一声，又看向小宫女，“将冰鉴挪过来些。”
倚风犹豫了一瞬，瞧着皇后有些似有些疲乏，到底没再言语，只吩咐了小宫女几句，便去尚宫局寻宋女官了。
原以为没什么大事，孰料，当日夜里，皇后突然发起了热。
倚风掌灯一看，只见皇后脸色发白，双唇干裂，额头上沁着冷汗，当即心下大惊。
此时内宫依然落锁，也不方便去叫太医，只能让司药司当值的医女先来看诊。
那女医虽也知道一些退烧的法子，却不敢给皇后开药行针。
只敢按按穴道，再让小宫女们用些湿布巾给皇后擦脸。
如此折腾了半夜，翌日天一亮，凤仪宫就叫了太医。
这一日恰好是大朝会，卫子珩在太极宫上完早朝后，又与苏大将军密谈了半个时辰，直到晌午时分，方知此事。
顾不得用午膳，卫子珩便匆匆赶到凤仪宫。
此时，太子在正殿向凤仪宫宫人问话，大公主在里间陪着皇后。
卫子珩一进来，先是一股苦涩得到草药味直冲面门，紧接着就见太子那双丹凤眼幽幽看来。
随后闷声道：“给父皇请安，父皇这是终于忙完了？若是没有，还是朝事重要，母后这里有儿臣。”
卫子珩脚步一顿，瞧着已经快到他下巴的太子，“都十四了，怎的还作此等小儿情态？你母后如何了？”
“儿臣知错。”太子利落的开口认错，但那双清凌凌的眼里似乎依然盛满了委屈。
“据太医所言，母后应是忧思过度，又伤心劳神，这才病倒了。”
卫子珩一默，心知皇后这是心病，便略过太子，自己进了里屋。
见他进来，大公主立刻起身，低头行了一礼。
卫子珩摆了摆手，大公主就退了出去。
按住要起身的皇后，卫子珩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示意那宫女退下。
随后才温言道：“阿芸快快躺好，你这样，便是小六在天上也不安心，何况璟佑和璟昕也在一旁看着呢。”
皇后双眼含泪，并不看卫子珩，只道：“都是我这个做母后的不好，才叫小六受了这场罪。”
卫子珩眉头一蹙，“净胡说。小人作祟，阿芸岂能怪罪自身？这次朕定会揪出此贼，给阿芸和小六一个交代。”
皇后默然无语，并不接话。
卫子珩又道：“难道阿芸不信？”
“陛下英明神武，臣妾没有不信。只是即使将那贼人千刀万剐，小六也回不来了。”
瞧着皇后似乎有些心灰意冷，卫子珩心下一紧。
遂叹了口气，低声道：“肖统领那边有了些眉目，朕命他秘密详查。阿芸可要打起精神来，不止小六，璟佑璟昕都在外等着你呢。”
皇后微微抬眸，“肖统领怎么说？那十三个宫女还没找出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