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纷乱如麻,不受控制地飘向这次南行。
在熙攘的玉石集市旁,他曾见过一个男人。
那男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神涣散,状若疯癫。
他就蹲在街角,对着空气,一遍又一遍,痴痴地念着一个女人的小名。
“阿蛮……我的阿蛮……”
当时裴少乾只觉此人扰了心境,并未深究。
后来,歇脚的茶馆里,听邻桌一个老者闲谈,才知晓了那疯癫男人的故事。
原来那疯子口中的“阿蛮”,曾是当地首富的嫡女,千娇百宠。
可她偏偏看上了当时还一文不名的男人。
不顾家人反对,自降身份,舍弃了正妻之位,执意嫁给他做了妾室。
男人本不情愿,是碍于长辈施压才勉强纳了她。
婚后,自然是百般冷待,甚至为了另一个心仪的女子,屡屡作践她,伤透了她的心。
最后,那位曾经明珠般的首富之女,心如死灰,自裁离世。
她死后,男人才幡然醒悟,追悔莫及。
可人死不能复生。
滔天的悔恨将他淹没,日复一日的痛苦折磨,最终彻底逼疯了他。
只能在疯癫中,一遍遍呼唤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名字。
当时听完这个故事,裴少乾只觉得唏嘘,并未往心里去。
这世间痴男怨女的故事太多,与他何干?
可现在……
他握着这支象征妻子身份的金钗,想起祝容月离京前看他的最后一眼。
那眼神里,似乎什么都ггИИщ没有了。
没有了以往的痴缠,没有了小心翼翼的爱慕,甚至连恨意都淡了。
只剩下一种,死水般的平静。
一种莫名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少乾?”
赵珩的声音再次响起。
“回府后,你是先让太医去看祝姨娘,还是先去看你小娘?”
裴少乾微微一僵。
若是从前,这个问题根本无需思考。
他会毫不犹豫地说:“自然是先去看小娘。”
可现在,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珩看着他晦暗不明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
“少乾,你有没有想过……”
“若是有一天,祝氏真的彻底离开了你,再也不回来了,你会难过吗?”
裴少乾的手猛地一紧。
金钗尖锐的边角更深地刺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祝容月怎么会离开他?
那个女人,从嫁进侯府开始,眼中便只有他。
为他洗手做羹汤,为他受尽委屈,为他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她怎么可能离开?
可仅仅只是听到赵珩这句假设,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的痛楚,已经开始在他心口蔓延。
不,不会的。
他想起她从前看他时,那总是带着光亮的眼神,那百依百顺的模样。
“不会的!”
“她那么爱我。”
他像是要说服赵珩,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
“谁离开我,她祝容月,都不可能离开我!”
赵珩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看着裴少乾,像是在问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可若是她不爱你了呢?”
“嗡”的一声,像是有根弦在裴少乾脑中断裂。
心口那莫名的、尖锐的痛楚,瞬间加剧。
像是有无形的利爪,狠狠抓挠着他的内腑。
他几乎是立刻反驳,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慌。
“不可能!”
“她不过是在闹脾气,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等她自己气消了,自然会乖乖来找我。”
毕竟,从前的无数次,她不都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