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方明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没跑出几部他便撞到一个人，当即骂道：“谁啊，不长眼睛吗！”
“到底是谁没长眼睛啊，在废墟里跑到底在想什么？”
“学长你没事吧？”
周岱川揉揉被撞到的肩膀，笑着应道：“没事。”
听见他的声音，董方明猛地抬起头，正好和落下来的视线对上。
“董方明？”周岱川皱了眉，“你怎么在这。”
董方明勉强地扯起嘴角：“只许你们来援助，不许我来？”
“这是我家啊周总，你连这都要管？”
周岱川笑笑，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为工作的事情焦头烂额，没想到还有这种闲心。”
董方明脸上闪过狠戾：“果然是你！”
“你和我领导说了什么让他撤我的职，你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我今天所有的成就都是自己用血汗拼来的，你凭什么针对我！”
“你乱说什么！学长能有今天都是靠自己！”
周岱川摆摆手让学弟别掺和，冷着脸道：“你要是好奇，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领导？”
“是不敢问吧，实话告诉你，我只是把你这些年的违纪行为整理成了文件发给他，多余的什么都没做。”
“不过我也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手握权力的感觉让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么。”
“神气什么，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董方明脸色涨红，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
周岱川看都看他一眼：“随你。”
有人过来汇报了目前救援的情况，周岱川与他交谈几句，抬脚就要走。
他没时间在这里和一个人渣废话。
董方明心中郁气难解，拦着他问：“站住，你要去哪，我要和你好好算账。”
周岱川看着他，突然开口：“你看见余英了吗？”
董方明一愣。
他右手不自觉地握了几下，那里好像传来温热、粗糙的触感。
余英的手远没有兰冰冰那样细腻，关节和指根都磨出了粗粗的茧，一看就是常干农活的。
但当他握住时，又奇异地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可他松开了。
其实那个余震的震级并不强，特别他在地面上，就算是站着也顶多就是晃一晃。
所以，就算泥板掉下去，也不会有事的吗？
可是余英要没事的话，会怪他吗？
董方明的愣神不过一瞬，但周岱川还是捕捉到了。
他抓着他的肩膀问：“余英在哪，你在哪里看见她了，她怎么样？”
董方明努力维持脸上的表情：“我不知道，我没看见她！”
“董方明我没跟你开玩笑，她在哪！”
周岱川扔掉了几十年的自持和冷静咆哮道。
董方明眼神躲闪：“不，不知道…我没看见，我才刚来，没看见她…”
他不能说，只要他不说就没人知道的，这里埋了那么多人，多一个余英又怎么了。
不能让周岱川知道他见死不救，不然他的人生就完了！
“你说谎！”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道：“余英是个女同志吧？他刚刚说要找自己妈，让那女同志帮他找！”
董方明急忙辩解：“那又怎么样，我们走散了！她非要去救别人，我着急救我们就没有同路，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
一个谎总要有无数个谎来圆，稍不慎就留下了破绽。
“救自己妈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为什么要骗人说自己刚来？”
“肯定是假的，他肯定和那个余英在一起。”
周岱川问那个男生：“他们刚刚往哪走的？”
男生指了个方向。
学弟一见，心都凉了半截：“学长，刚刚有人说余震发生时那里有地方塌陷了，该不会…”
他没说完，众人却都听懂了。
周岱川抿着嘴，唇都白了。
余英在那吗？他不敢深想，努力克制发抖的身体，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都别围在这，该休息的休息，休息好了就去救援。”
“天快黑了，抓紧时间。等晚上救援难度更大，趁现在多救几个人。”
他是现场的临时指挥，不该在这时候失态。
可他根本做不到不去想。
余英现在怎么样了？受伤了吗？还活着吗？
为什么不用通讯器给他打电话，是没信号，还是…一开始就没当回事呢？
她那么要强，那么倔强，现在会害怕吗？
他无端地想起她说话的样子，擦汗的样子，发呆的样子，哭的样子。
终于，他抖着手将袖章摘下来，递给学弟。
“去找总指挥，让他再找个临时指挥。”
“学长那你…”
“我要去找她。”
周岱川喃喃。
他要去找她，把她挖出来。
即使是一具尸体，他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地下。
那里多黑啊。